一洼田
今年4月，南都“记者帮”报道了广东维度互联科技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维度公司)以境外“公司原始股上市”为噱头，宣传有“涨1000倍”的潜力，吸引不少中老年投资者“入场”。记者暗访发现，该投资项目在合同、上市、虚拟积分、发展模式等方面存在诸多疑点。今年6月，记者获悉该公司主推的“维度”App突然无法登录，走访公司注册地址也未见经营痕迹，虽然公司公告称“系统升级”，但有投资者怀疑其已经“跑路”。
2023年12月，据法制日报报道，广西河池宜州公安历时半年多时间，破获一起新型网络传销案，涉案金额超3亿元，会员数量高达350万人。而据警方披露，该案主角正是“维度”App，目前宜州警方共抓获涉案人员13人，其中逮捕7人，取保候审5人，移交处理1人。
拉人头交会费疯狂发展会员
警方挖出涉百万参与者大案
据法制日报报道，今年4月3日，河池市公安局宜州分局接到群众举报，辖区有人在“维度平台”以拉人头交会费方式大肆发展会员，有进行传销活动的嫌疑。宜州公安初步调查后发现，这是一个涉及全国20多个省市、涉及人员数百万、涉及金额数亿元的新型网络传销案。
为此，河池市公安局迅速成立“4·3”组织、领导传销案专案组，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，终于掌握了这一犯罪团伙的框架结构和层级联系及运作方式，收集了大量的证据材料。
经缜密布控，5月22日，河池市公安局组织100多名警力赶到广东广州，在广州警方的大力协助下，抓获隐藏在广州某地的姜某航、石某利等13名主要犯罪嫌疑人，查扣电脑、手机、移动存储设备等一批作案工具。
经进一步审讯调查，案情逐步浮出水面。
据办案民警介绍，该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姜某航、石某利于2019年8月7日合伙成立广东微聚科技有限公司，从事软件开发、技术推广等互联网业务。2020年12月，他们研发了“维度”App，并于2021年7月正式推广运营。为了快速锁定和发展用户体量，他们制定了拉人头发展层级、线上注册返利的传销模式，通过软件的内购功能推销虚拟服务并发放平台设置的奖励“维度币”、股票等。他们还以公司名义设立了行政部、财务部、市场部、技术部、企业宣传部、培训部等部门，由周某、钟某涛、黄某宾等人为上述部门负责并服务于“维度”App传销活动。
在推广“维度”App，吸引人员加入时，姜某航、石某利等人常以推销App虚拟服务为幌子，在国内通过举办招商会、组织旅游、锁客建群、网络授课等方式编造和夸大App的功能、市场前景、商机及利润空间，不遗余力宣传总公司的经营模式，以会员层级越高，获取平台给予的返利就越多等为由，蛊惑、引诱公众多拉人头。该团伙在宣传中不断地打着电子商务、虚拟货币、国字号项目等旗号和标签大肆鼓吹，掩盖其通过发展下线牟利的本质，让参与者丧失理智，不遗余力在亲朋好友中推广App套餐拉人头、冲业绩拿奖励，成为网络传销的帮凶和参与者。
2023年3月，维度的一场线下营销会议现场。据统计，截至2023年4月，该团伙通过“维度”App传销活动，共发展会员350万人，涉及全国20多个省市，涉案金额超过3亿元。其中，广西区域的顶层代理之一陆某，不到两年时间，就在广西发展了16万名会员，层级达到49层，涉案金额7000多万元。
12月中旬，河池宜州公安向南都记者表示，该案正在进一步完善相关证据材料，审理移诉之中，其余情况暂不便透露。
南都记者注意到，该案主要犯罪嫌疑人姜某航、石某利成立的是广东微聚科技有限公司，查询工商登记信息可知，该公司与广东维度互联科技有限公司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：两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在同一写字楼内，广东维度公司法人、唯一股东刘某同时也是广东微聚公司的最大股东，而石某利曾在2021年是广东维度公司的高管以及股东。今年11月，广东维度、广东微聚都被法院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，连同公司法人刘某和姜某航一起成为限制消费对象。
6月，记者走访维度公司注册地址，早已没有该公司身影。受骗者家属：
得知案件进展很欣慰，希望能挽回损失
广州市民杨玲(化名)79岁的母亲就是维度的受骗者之一。据杨玲介绍，在亲戚的推荐下，她母亲在今年初加入维度公司，成为该公司的“原始股”股东。杨玲回忆称，仅仅被劝说了10来天时间，母亲就毫不犹豫拿出2万元进行投资，还有其他长辈同样也陷入其中，交钱入会。“加入维度以后，母亲就像变了个人，手机不离手，一有空就去发展‘业务’。”而所谓的发展业务，就是把这个项目推荐出去，把别人发展成自己的下家，拉到人之后也会有提成。
短视频账号里，分享“推广牛人”的故事。尽管维度公司反复宣传自己“已在纳斯达克OTC上市”“是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股票”，但杨玲总感觉这东西不靠谱，不然为什么还要拉拢退休老人投资。母亲的文化程度不高、知识储备不足，每当杨玲表示质疑，母亲就回怼：“你不了解，没有发言权!”因为这件事情，家族间亲戚的感情都受到了影响。
12月中旬，杨玲再度与南都记者展开对话，分享自己作为维度受害人家属这大半年来的经历。“南都发出第一篇报道后，我立马把报道分享给了家人和小区邻居，希望揭露这家公司的真相，也借助媒体的权威向身边人发出提醒。”但杨玲没有想到的是，自己的行动却遭到了母亲和亲戚的反对和指责，“她们认为我是嫉妒她们赚钱。”即使维度App在报道不久后停止运行，母亲和亲戚也依旧认为是公司要升级系统的原因。
杨玲也曾向维度公司属地市场监督管理部门进行举报，“监管部门告诉我这公司可能涉嫌传销，在他们协调下维度公司愿意为我母亲和亲戚退款，但我母亲拒绝了。”杨玲告诉记者，这件事后维度公司曾把母亲叫到公司谈话“洗脑”，回家后母亲就又和她发生了争吵。
今年5月，维度公司负责人和核心成员被河池公安抓获，这场骗局也终于被揭穿。杨玲得知消息后，感到一丝欣慰，但也很无奈。她告诉记者，直到现在还有不少投资者不愿意承认被骗，甚至责怪曝光此事的人耽误了大家赚钱，“我也希望能追回母亲的损失，河池那边的警官告诉我，只能通过起诉去追回款项。”杨玲只有自己一个案例，面对复杂的法律程序和缺乏组织的维权团体，她感到有点无助，希望能够联系上更多醒悟的投资者，一起挽回损失。
采写/摄影：南都记者 魏志鑫 马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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